“宁妃沈氏，胆大妄为，戕害皇嗣，欺压宫人。致使后宫不宁，着褫夺封号，降为沈采女，打入冷宫，终身不得出！”
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，沈意跪在陆景珩和昭妃的面前，眼眸猩红，死死看着眼前的人。
昭妃似是被她的眼神吓到了，捂着嘴巴，往陆景珩的怀中躲。
而站在昭妃身边的皇子陆锦，是沈意当作亲生孩子，苦苦养育了五年之久的人。
陆锦抓着昭妃的手，轻声说：“母妃，她好可怕，快把她拉下去！”
昭妃连忙半蹲下身子，抱着他说：“锦儿，她好歹也是养过你五年的人，日后哪怕她进了冷宫，你也要经常去看望她。”
陆锦听到这番话，当即厉声道：“儿臣不要！她不是儿臣的母妃，儿臣为何要去看她。”
说罢，他紧紧抱着昭妃，格外缱绻依恋地说：“儿臣的母妃是您，只是您！”
昭妃眼眶发红，泪水即将夺眶而出。
“母妃以为...在外奔波了五年，你就不认识母妃了......”
沈意冷眼看着他们的母子情深，只觉得可笑。
陆景珩不愿再看沈意，淡声道：“把她带下去吧。”
沈意没有挣扎，任由宫人将她拖走。
心如死灰。
沈意十四岁入宫，不得宠爱，在后宫中苦熬了整整六年，才终于晋为嫔。
也就是在她成为嫔位的那一年，最得圣宠的昭妃娘娘陪同陛下陆景珩南巡之时消失不见，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——陆锦。
陆景珩回宫后，派人遍寻昭妃，却始终找不到她。
于是，不足一岁的陆锦暂且交由沈意抚养。
对于沈意而言，六年无皇嗣傍身，陆锦就是上天为她降下的恩赐。
随后，沈意将陆锦视如己出，苦心教导他数年，盼他能成为陛下最器重的皇子。
沈意为了他，燃起斗志。
某一日，陆景珩忽然捏着沈意尖细的下巴，低声道：“你很像昭妃。”
于是，她艰难地爬上了妃位，成为了人人尊敬的宁妃。
可是，昭妃就在这时回来了。
曾口口声声说会孝顺她的孩子，日日围在昭妃身边嬉笑打闹。
曾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陛下，也笑着将昭妃揽入怀中。
一夕之间，孩子离她远去，只留下这样一道将她打入冷宫的圣旨。
昭妃逼她宫斗，设计陷害她戕害皇嗣，让陆景珩彻底厌恶了她。
昭妃仗着自己在外奔波多年，终于有朝一日得以回宫，便利用陆景珩对她的愧疚与心疼，一次次地夺走属于沈意的东西。
“沈意，鸠占鹊巢这么多年，如今本宫回来了，你也该把东西还回来了。”
这是昭妃回来第一日，亲口对沈意说的话。
昭妃才是受陛下宠爱的妃子，而她宁妃，只是一个替身，是假的昭妃，更是陆锦假的母妃。
她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像极了昭妃，让陆景珩将无处发泄的思念尽数发泄在她的身上。
如今真的昭妃回来了，她就被人踢开了。
......
冷宫。
地处皇宫最西边的偏远宫殿，院子里都是肆意生长的野草。
几间破败的房间里，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。
有几人呆呆傻傻地坐在院子里，低头扣弄着手指甲，时不时发出些冷森森的笑声。
沈意被侍卫粗鲁地推了进去。
“哗啦！”
一盆冷水突然迎面泼了过来。
沈意浑身上下都湿透了，如今正值秋日，格外的冷。
泼水的人是刘御女。
“好啊，宁妃娘娘，你也有今天！真是没想到啊，陛下不是最宠爱你了吗？怎么也舍得将你打入冷宫啊？”
刘御女是当初故意指使人将陆锦推入池中之人，沈意当初不顾一切地跳下水将陆锦捞了上去，将他护在自己怀里，不停地安抚着他。
后来沈意便向陛下告发了此事，刘御女一直在哭诉着求情，却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打入冷宫。
说来可笑，她当初为了陆锦，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后宫多少人。
她呕心沥血，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。
冷宫虽然闭塞，但外面的消息众人多少都是听说过的。
刘御女看着她狼狈的模样，心中倍感快意，嘴里喋喋不休道：
“我知道了，是大皇子不肯要你了吧？你也是真傻啊，他可是昭妃的孩子，不是你生的！你还巴巴地替别人养孩子，真是笑死人了！”
“五年的养育之恩算什么？比不得人家昭妃把他生出去的那一下。”
沈意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尖锐刺耳的嘲讽话语，只觉得自己这一世活得像个笑话。
她缓缓地往里走着，忽然又被刘御女拉扯了一下，身形不稳，紧接着——
“啪！”
她一个巴掌狠狠甩在沈意脸上，沈意跌倒在地。
“你还以为你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宁妃吗？如今你既然进了冷宫，就等着看我要如何折磨你吧......”
说罢，她蹲下身子，将沈意向后狠狠一推！
恰好，后脑勺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，鲜血缓慢流了出来。


沈意瞪大了双眼，身子逐渐瘫软，在刘御女惊恐的眼神注视下，竟是笑了出来：
“杀了我。”
随后，她缓缓合上眼皮，没了声息。
*
“母妃，母妃！别睡了，儿臣饿了，想用午膳了。”
是陆锦的声音。
怎么会是陆锦的声音？
沈意挣扎着睁开了双眼。
的确是陆锦，他正站在自己面前，仰着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，揪着她的衣袖来回地晃。
心中的厌恶让她立马将陆锦用力推开。
他摔在了地上，茫然地看着沈意，几乎要哭出来：
“母妃，你怎么了......”
沈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，那阵剧烈的痛意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再看看四周，她正斜倚在窗边矮榻上，身上穿着的是蜀锦制成的衣裳。
几位宫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。
“娘娘，该用膳了。”
沈意猛然起身，抓着一个宫女询问：“现在是几年？”
“现在...现在是文定二十四年啊娘娘，您怎么了？”
文定二十四年......
岂不是昭妃回来的那一年？
她看向桌上的点心，一眼就看见了那道荷花酥。
沈意还有印象，这是昭妃回来的前三日，她吃过的点心。
她竟然回到了昭妃回宫的前三天。
一切都还没有改变。
陆锦还在她身边。
她还是宁妃娘娘......
陆锦自己站了起来，走过去满脸担忧地询问：“母妃，你到底怎么了？”
听着他稚嫩的声音，沈意只觉得心寒。
她正要说话，殿外忽然响起了通报声。
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几人齐刷刷跪下，沈意愣愣地站在原地，看着那个将她打入冷宫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。
陆景珩走到沈意面前，忽然一言不发地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。
“朕昨夜做了个噩梦，梦到你死在了冷宫里......”
细细听去，他的声音还在颤抖。
沈意浑身一僵。
这是怎么回事？！
陆景珩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之中，没有注意到沈意的不对劲。
半晌后，沈意挣扎着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，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，觉得涩然。
上一世，昭妃回宫之前，陆景珩就是这样待她的，关心她、呵护她。
可是昭妃回来之后，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替身而已。
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景珩对自己的爱意一点点消失不见。
沈意认真看着陆景珩，问：“陛下还梦到了什么？”
陆景珩抬手，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脸颊。
沈意强忍着不适。
“朕还梦到，你与冷宫里的刘御女起了冲突，她将你推倒在地，随后......”
竟然和她上一世的经历一模一样！
难不成，陆景珩他能通过做梦拥有前世的记忆？
沈意神情慌乱了一瞬，连忙问：“还有吗？”
陆景珩抿着唇，摇了摇头。
“朕就是觉得，那个梦格外真实，所以心中惴惴不安，这才过来看你。”
说这番话的时候，他的眼眸中盛满了担忧。
陆景珩这张脸生得凌厉，唇薄色淡，平时不苟言笑，唯有面对沈意时，才会流露出些许的温情。
而就是这样的人，等三日后昭妃回宫之时，这份温情，就会尽数转移到昭妃的身上。
沈意看着陆景珩，柔声道：“陛下，臣妾昨夜也做了个梦...臣妾梦到，昭妃回来了。”


话音刚落，方才还饱含温情的双眸瞬间犹如寒霜般冰冷。
“昭妃...她已经消失了将近五年，怎么会回来？”
沈意知道，昭妃失踪的前三年，陆景珩还是坚持不懈地派人去找寻的，到了第四年便已经放弃了。
“这也只是臣妾做的一个梦罢了，只是臣妾突然想问问陛下，要是昭妃真的回来了，臣妾又该当如何？”
陆景珩没料到沈意会这么问，眼神再度柔和。
“胡说什么？昭妃是昭妃，你是你。”
沈意望着他的眼神，柔情似水。
上一世，她就数次沉溺于这样的眼神当中。
可重活一世，她却已经看透了。
“陛下，是在透过臣妾的脸，看向谁吗？”
她浅笑着问。
陆景珩错开了眼神，“没有，你今日怎么这般奇怪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见陆锦正仰着小脸看着他们，低声询问：“锦儿这两日乖不乖？”
陆锦瞥了一眼沈意，脆生生道：“儿臣很乖，父皇，你们刚才说的昭妃娘娘是谁啊？”
陆景珩身躯一僵。
昭妃失踪时，陆锦尚且在襁褓之中，因此对生母完全没有记忆。
当时所有人都不抱有能找到昭妃的希望了，也是怕陆锦伤心，自从将他交给沈意抚养后，就再无一人主动提及昭妃。
因此，陆锦自然而然地以为，自己是沈意所生。
“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，快去和母妃用早膳吧。”
说罢，陆景珩深深地看了沈意一眼。
“朕先回去了。”
“恭送陛下。”
陆锦坐在桌前，等着沈意喂他用早膳。
以前都是这样，她太过于溺爱陆锦，每次用膳，都必须要亲自喂他，等他吃饱了，自己再吃桌上已经凉掉的菜。
可是这次，沈意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，低头喝了起来。
陆锦愣住了，以为是沈意将他忘记了，开口提醒：
“母妃，儿臣也要喝。”
沈意咽下嘴中食物，淡声道：“方才我们说到的昭妃，是你的生母。”
“什......什么？”
陆锦的小脸一片茫然。
贴身宫女竹青听到沈意这句话，被吓了一跳。
“娘娘！您......”
沈意随意抬手，阻了她接下来的话。
“我不是你的生母，你的生母在你还未记事时就失踪了，所以你交由我抚养，如今你也五岁了，我想，这件事应当让你知道。”
陆锦彻底懵了。
“儿臣，不是母妃的孩子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
她冷冷地说。
陆锦脸色突变，忙拉着沈意的手急匆匆道：“儿臣是母妃的孩子！”
“等再过两日，也许你真正的母妃就该回来了，到那时，你会怎么选？”
沈意紧紧盯着他。
陆锦毫不犹豫道：“当然是选母妃了！您就是儿臣的母妃！”
沈意嗤笑一声，将手抽了回去，不顾他那泫然欲泣的表情。
她重生归来，看着陆锦这副模样，就觉得倒尽了胃口。
沈意随意吃了几口，当即站了起来，淡声说：“你已经五岁了，难道还不会自己吃东西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她转身离开。
出了宫门，沈意站在外面，敛眉思索着什么。
昭妃惯会用小伎俩惹得陆景珩心疼她，她在宫外五年，突然回来，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她经历了什么。
宫中一时间流言碎语不断，而昭妃也是个狠人，竟直接寻来一匹白布，打算上吊自尽，当时连脚下的凳子都踢开了，整个人悬在房梁下，又被赶来的陆景珩救下。
自那之后，陆景珩便更加心疼她，下令乱嚼舌根者，当场杖毙。
她得了全部的恩宠，陆景珩给了她最大最好的宫殿，一时间，雍容华贵的是她，风光无限的是她。
陆锦见状，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沈意，回到了昭妃身边。
而昭妃，竟不惜伤害陆锦，也要陷害是沈意戕害皇嗣。
哪怕沈意已经对陆景珩和陆锦父子二人心灰意冷，可她终究还是那个宁妃。
昭妃用过的招式，她已然全都知道了。
攀附皇恩而已。
昭妃缺失的，正是这五年间对陆景珩的了解。
沈意不会再要陆锦了。
一个白眼狼而已，她还给昭妃又如何。
没了孩子，她照样能扶摇直上。
而且，她一定要让他们通通后悔。


往后两日，沈意始终对陆锦态度保持冷淡。
陆锦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让沈意高兴，可换来的却始终是沈意的冷眼相待。
他不知道怎么了，自己的母妃在三日前于窗边小憩过后，便性情大变。
第三日晨。
沈意刚刚起身梳洗打扮好，竹青忽然慌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。
“娘娘，娘娘！”
沈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，她生得俏丽，略施粉黛便是人间绝色。
她像昭妃，却又不像昭妃。
沈意听见了动静，随意涂抹着口脂，眼眸微动。
昭妃回来了。
“娘娘，消失了五年的昭妃娘娘...她竟然回来了！”
陆锦刚进房间就听到了这句话，愣住了。
“你方才说什么？”
他的生母回来了。
沈意站了起来，幽幽道：“走吧，过去看看。”
陆锦见沈意仍然不理会自己，生怕沈意就要将她抛弃了，连忙小跑着追上。
“母妃，儿臣也要去！”
金銮殿内。
昭妃身着一袭素色衣裙，三千发丝随意挽起，乌发间没有半点珠花点缀，正静静站在金銮殿内。
微风拂过，单薄的裙摆飘起，将她瘦削的身姿勾勒出来。
她未施粉黛，唇色发白，端得一副柔弱美人的模样。
陆景珩下了早朝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。
一路护送昭妃回宫的侍卫当即跪地拱手道：“陛下，昭妃娘娘回来了！”
听到动静，昭妃连忙转身。
她眼眶发红，看见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，她快步上前，柔柔弱弱地扑进了陆景珩的怀中。
“陛下......臣妾终于回来了，臣妾终于见到您了......”
看着怀中之人的熟悉脸庞，陆景珩一阵恍惚。
这时，沈意坐着步辇来了。
她慢悠悠地走进殿内，嗓音清冽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
听到她的声音，陆景珩将昭妃放开，看了看昭妃那满是泪花的双眸，和沈意唇边苦涩的笑意。
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。
陆锦从沈意的身后冒了个头出来，打量着眼前看着弱柳扶风的女人。
昭妃见状，紧紧看着他，颤抖着问：“这...你是锦儿吗？你是不是锦儿？”
陆景珩见状，当即毫不犹豫道：“锦儿，她是你的母妃。”
陆锦瞥了一眼沈意。
发现沈意正面不改色地盯着昭妃。
他迟疑半晌，往前走了两步。
昭妃蹲下身子，迫不及待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。
“我的孩子！我的孩子...你都长这么大了，母妃真的好想你！”
她落下了两行清泪。
陆景珩感慨万千，看着眼前这一幕，只觉得内心霎时被填的满满登登。
他刚要弯腰将昭妃搀扶起来，随后，沈意哭了出来。
上一世，昭妃就故意在陆景珩的怀里哭泣，哽咽着说：
“陛下，锦儿已经是宁妃的孩子了，不是臣妾的了，他不认识臣妾，不然就让宁妃养着好了！反正他也不认臣妾这个母妃了......”
而这次，沈意突然上前两步，缩在了陆景珩的怀里，双臂紧紧环抱着他，脸埋在他的胸口处，泪光莹莹，成串的泪珠扑簌簌滚落。
“陛下，如今昭妃回来了，锦儿是昭妃的孩子，不是臣妾的了...不然就将锦儿还给昭妃养着好了，反正...臣妾本就不是他的母妃。”
她哭得梨花带雨，当真是伤心极了、哀痛极了！
陆景珩感受着她整个身躯轻轻的颤动，顿时心疼不已。
昭妃虽然的确是锦儿的生母，可这五年，一直都是沈意养着的！
昭妃刚酝酿出泪水，一抬头时，看到眼前这一幕却懵了。
只见陆景珩正紧紧抱着沈意......


她连忙将陆锦放开，柔柔弱弱地站了起来，盯着沈意。
“这位...是沈嫔？”
沈意始终窝在陆景珩的怀里，泪光楚楚地看着她说：
“昭妃失踪了五年，竟然还记得我。”
一旁的竹青轻声提醒：“昭妃娘娘，我家娘娘封号为宁，和您同样都是妃位。”
昭妃一愣，细细观察着沈意的脸庞，恍然大悟。
她失踪之前，沈意只是个不受宠的女人，昭妃对她的印象并不算深刻。
今日再看，她这才发现，沈意这张脸，和自己竟然有五六分的相似。
沈意哭了许久，将陆景珩胸前的布料洇湿了一片。
“请陛下下旨，将锦儿还给昭妃吧！”
她继续说。
竹青见状心疼不已，“娘娘这五年，呕心沥血地教养大皇子，却不曾想有朝一日......”
话音未落，竹青眼眶也红了。
昭妃也想靠着陆景珩哭，可是眼下，沈意正死死霸占着他。
于是，她忽然踉跄两下，伸出纤纤玉指，轻轻搭在太阳穴处。
陆景珩脸色一变，当即放开了沈意，走过去搀扶住了昭妃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昭妃顺势柔若无骨地依靠着陆景珩，虚弱地说：
“一路舟车劳顿，臣妾身子不好，如今能再见到陛下一面已是万幸，不敢再奢求其他......”
陆景珩当即紧张地说：“快去叫太医！”
话音刚落，只听“扑通”一声。
沈意竟然直接昏倒了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！
竹青一愣，随后当即扯着嗓子喊：“娘娘！娘娘您别吓奴婢啊，您快醒醒！”
陆锦也慌了，跪在沈意身边，伸着小手晃着她：“母妃，母妃你怎么了！”
听到陆锦竟然还在喊沈意叫母妃，昭妃眼眸微动，刚要说话，转眼间陆景珩直接冲了过去，将她轻易打横抱起，匆匆放在龙榻上。
“宁妃，你怎么了？”
沈意没有丝毫的反应。
陆景珩怒道：“太医呢！快让太医滚过来！”
昭妃彻底愣住了。
好端端的，她还没晕，沈意怎么就先一步晕倒了？
两位太医提着药箱，急匆匆地跑了进来。
陆景珩坐在龙榻边上，死死盯着沈意，眉头紧紧蹙起。
“快过来给宁妃把脉。”
“是。”
方太医忙跪在一旁，为沈意搭脉。
这位方太医，是沈意在这宫里的五年间，最信任的太医。
两人早已是一根绳上的人，看着眼前这情况，方太医当然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陛下，宁妃娘娘的脉弦，从脉象上看，像是因一时的伤心过度，才会致使昏迷，且娘娘她身子本就虚弱，实在不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。”
说完这番话后，陆景珩心情复杂地看向沈意。
沈意脸上的泪痕尚且没有干，睫毛被泪水打湿，黏在一起，看着格外的可怜。
他何尝不知陆锦是被沈意精心抚养了五年之久的孩子，与亲生孩子又有何分别？
只是现在昭妃回来了，昭妃在外五年，定然是受尽了委屈与苦楚，他怎能再眼睁睁看着陆锦不愿回到昭妃的身边。
“太医，宁妃要怎样才能醒来？”
方太医当即道：“微臣只需为娘娘施针，片刻后就能醒来，只是醒来后不可再经受过重的刺激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昭妃身形摇晃了一瞬，连忙跌坐在榻边，伸手扶着陆景珩的腿。
“陛下，臣妾不是故意刺激宁妃的......”
她的声音还在颤抖，细细听去格外可怜。
一袭白裙就这么铺散在地上，身形瘦弱，异常动人。
陆景珩心神微动，连忙搀扶着她起来。
“你身子弱，地砖冰冷，怎能坐在地上？”
昭妃看着太医已经准备施针了，眼角又流出两行泪：“陛下，实在不行......锦儿就当做是宁妃生下的孩子吧！”
她自己说出来的话，末了又有些承受不住了似的，身子一斜，就这么歪倒在了陆景珩的怀里，泣不成声。
陆景珩紧紧抱着她，心中满是心疼。
他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沈意，低声道：“昭妃，此事等宁妃醒过来了，咱们再商议，你放心，朕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

方太医只是随便为沈意刺了几个穴位，并不算痛。
片刻后，沈意颤抖着睫毛醒了过来。
宫女竹青忙将她搀扶起来，后背塞了软针，让她靠在床头。
此时，昭妃仍是躲在陆景珩的怀中轻轻啜泣，鼻尖都哭得泛红了，我见犹怜。
见沈意醒了，陆锦连忙扑过来，牵着她的手，高兴道：“太好了！母妃您没事！”
看着陆锦那欣喜的表情，昭妃的心更碎了。
沈意咳了两声，没有理会他，只是直勾勾看向陆景珩。
陆景珩回想起方才昭妃说的话，本想直接告诉沈意，但看见她才苏醒过来，柔柔弱弱地倚靠着床头的模样，忽然又不忍心了。
陆景珩从未遇到过如此两难的境地。
“宁妃啊......”
陆景珩细细整理着措辞，说：“你看，如今昭妃也回来了，当初她生下锦儿之后就失踪，也并非她的本意。”
听到陆景珩这么说，沈意心中冷笑。
他只在乎昭妃的感受，觉得昭妃在外漂泊五年是辛苦，而沈意她呕心沥血地将陆锦抚养长大就不辛苦！
昭妃还欲推辞，小声说：“臣妾不是一个合格的母妃，这五年间锦儿从未见过臣妾，臣妾怎配再照顾他......”
她只希望再给陆景珩添一把火，让他快些把陆锦从沈意身边要回来。
不曾想，沈意听了她的话，竟是淡淡笑了。
“陛下，臣妾晕倒之前就说得很清楚了，锦儿既然是昭妃所生，如今生母回来了，臣妾自然该把锦儿还回去。”
她说得这么干脆，反倒是让陆景珩和昭妃两人不知所措了。
陆锦一听这话，当即闹开了。
“儿臣不要！儿臣不认识什么昭妃，儿臣的母妃是宁妃，儿臣不走！”
小孩子总是口无遮拦，说出的话最伤人心。
昭妃听后，当即捂着心口，几乎要肝肠寸断。
“陛下......锦儿果真不要臣妾这个母妃了！”
陆景珩见状，冷声呵斥：“锦儿，休要无礼，昭妃才是你的生母，是你真正的母妃！”
陆锦眼眶中浮现出一层水雾。
他不敢和陆景珩互呛，只能仰着小脸去看沈意。
沈意压根不看他，态度坚决，直接说：“陛下，臣妾是认真的，昭妃既然如此可怜，臣妾若是要一直霸占着锦儿，只怕日后......这便是臣妾落下的话柄。”
“臣妾养育锦儿的五年之苦，如何能比得上昭妃漂泊在外的痛苦？”
她故意这样说，随后悠悠看向昭妃，问：“你说是不是？”
昭妃一时语塞，忽然觉得沈意这个人格外奇怪。
她竟然就这么甘心将陆锦还给自己了？
陆景珩无奈叹息，道：“你不要这么说，哪怕锦儿回到了昭妃身边，他也依旧要唤你母妃的，大不了日后让他经常来陪伴你。”
陆锦还欲再闹，昭妃忽然站了起来，作势就要往外跑。
陆景珩当即急了，连忙站起来，三两步就追上了她，抓着她的胳膊，将她拽了回来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？！”
他又气又急。
昭妃伤心欲绝，道：“锦儿也不认臣妾这个母妃了，离开皇宫五年，一切都变了模样，与其看着现在这幅令臣妾伤心的场景，不如臣妾再出宫！”
陆景珩紧紧抓着她纤细的胳膊，道：“你放心，锦儿还是你的孩子，你也还是朕的昭妃，是朕最钟爱的昭妃！”
“如今后宫中，储秀宫最大最宽阔，且无人居住，你便住进去。”
“昭妃，一切都没有变，你还是朕亲封的妃子，锦儿也一直都是你的孩子，你受了五年的委屈，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！”
这正是昭妃想要的，如今听到陆景珩亲口的保证，她装作感动不已的模样，紧紧和陆景珩相拥。
方才还在大声哭闹的陆锦，听到了陆景珩的话，眼珠子一转。
他的生母不仅还是尊贵的妃位，且还要入住后宫中最大的储秀宫。
那座宫殿可是比沈意的长乐宫还要阔气！
这么看来，自己的生母日后只会更加受宠，看着父皇对她的态度，陆锦的心思悄然发生了转变。
两人紧紧相拥了片刻，陆景珩松开了怀抱，转头看向陆锦。
“锦儿，你必须回到昭妃身边，她才是你的母妃！”
陆锦磕磕巴巴地说：“那......那好吧。”
说罢，他转身看向沈意，仿佛充满了歉疚。
“母妃对不起，儿臣也想当母妃的孩子，但是......父皇既然都这么说了，那儿臣只好离开您了！”
他现在又干脆地改口，若不是沈意拥有前世的记忆，已经看透了陆锦是什么样的孩子。
此时此刻，只怕她会震惊不已。
陆锦走到了昭妃身边，昭妃当即蹲下，紧紧将他拥入怀中。
沈意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，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甜蜜美好的场景，故意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。


“陛下。”
她突然开口，声音很轻很淡：“如今昭妃已经回来了，锦儿也回去了，臣妾就不留在金銮殿打搅你们了。”
她知道，现在陆景珩满心满眼都是昭妃，她哭哭啼啼，陆景珩便会心疼。
而沈意却不能一直这样，毕竟受了五年苦的人是她。
所以，此时此刻倒不如以退为进。
说完这番话后，她掀起被子，竹青连忙搀扶着她下了床榻。
沈意苦笑道：“恭贺陛下重获佳人，臣妾先回长乐宫歇息了。”
她的眼眸破碎，像是跌在地上的琉璃镜，此时仿佛已经彻底心碎。
沈意从未流露出过这样的眼神，陆景珩难得有些慌张。
竹青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，她直接从陆景珩的身边路过。
陆景珩见状，刚要抬起胳膊将她拉住，昭妃忽然间又是抚了抚额头。
他连忙搀扶着昭妃，关切地问：“你怎么样？快让太医看看。”
昭妃咳了两声，说：“臣妾在外五年，常常受凉，所以身子骨有些虚弱，将身上的首饰尽数典当过后，也渐渐吃不起补药了，所以......落下了病根。”
一听她竟沦落到连补药都吃不起的地步，陆景珩就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捧到她眼前。
太医为她仔细诊脉，说的话也几乎和昭妃大差不差。
“从今日起，太医院必须要有至少两人负责照顾昭妃的身体，务必让她尽快恢复到从前的样子。”
陆景珩冷声下了命令。
太医悍然，当即道：“微臣遵旨。”
陆锦看着柔弱的昭妃，又看着那满是关切的父皇，终于开口唤道：“......母妃。”
如果这个昭妃日后能比宁妃还得宠爱，陆锦自然更愿意回到昭妃身边。
昭妃先是一怔，随后欣喜激动地对陆景珩说：“陛下，锦儿唤臣妾母妃了！”
陆景珩看向两人的眼神格外温柔。
“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喊的。”
“走吧，朕带你去你的储秀宫看看，这会想必宫女已经收拾好了。”
昭妃甜甜一笑。
“没想到，臣妾回来之后，陛下待臣妾还是一如从前那般温柔体贴......”
陆景珩牵起她的手，认真说：“五年前，后宫佳丽三千，朕最喜欢你，现在亦然。”
他带着昭妃去了储秀宫，帮她整理了衣物，一直忙到太阳快下山之时，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金銮殿。
刚回到殿内，太监康海就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。
“陛下，奴才派人去看了宁妃娘娘，可宁妃娘娘她自从回了长乐宫，便将大门紧闭，谁都进不去啊......”
陆景珩神情一顿。
他忽然就回想起，昭妃还没回宫时，自己对宁妃信誓旦旦地说：
“昭妃是昭妃，你是你。”
可是今日她离开的时候，似乎格外伤心。
陆景珩当即道：“摆驾，去长乐宫。”
“是。”
长乐宫外。
陆景珩走到门口，冷声道：“把门打开。”
太监自然听从。
此时，沈意正呆愣愣地坐在窗边，看着院子里的枯树，像是一只枯败的蝶，了无生息。
陆景珩有些心疼，快步走了过去。
“宁妃......今日之事，的确是委屈你了。”
沈意早就料到陆景珩会来，头也不回地说：“今夜是昭妃回来的第一夜，陛下怎么不去陪她？”
陆景珩心情复杂，“宁妃，你说这样的话，难不成是在赶朕走？”
沈意缓慢地转过头，猩红的双眸出现在他眼前。
“陛下，昭妃回来了，臣妾就不重要了，对不对？”
陆景珩当即蹙着眉反驳：“胡说什么，朕先前就说了，你是你。”
“只是......昭妃她受了太多委屈，朕总要补偿她，来日方长，等朕补偿完了她，定然会对你们二人一视同仁。”
他说完后，沈意没有任何的反应。
陆景珩觉得沈意还是在为陆锦的事情伤心，蓦然放软了声音：
“宁妃，你若是很喜欢孩子，舍不得锦儿，朕便同你生下一个皇嗣，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你自己的。”
没想到他还存了这样的心思。
沈意听后觉得一阵恶心。
陆景珩到底是帝王，他肯主动过来拉下脸面哄沈意，已经是他的底线了。
可是沈意还偏偏不知好歹，一直无视他都话，不给予回应。
陆景珩有些恼火，恰在此时，门外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。
“陛下！昭妃娘娘她方才用的晚膳尽数吐了出来，这会身子正难受，请陛下快去看看吧！”
陆景珩脸色当即一变，也顾不得和沈意打声招呼，毫不犹豫地、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见陆景珩走了，沈意站了起来，对竹青说：“你去找一条布，长的，能悬挂在房梁上的。”
上一世，宫中流言蜚语四起，人人都道昭妃那五年定是和旁人苟且了，亦或者是遭了什么男人的帮助，否则她一个女人，是如何独自在外漂泊五年的。
昭妃也是狠，直接寻来一匹白绫上吊，算好了陆景珩过去寻她的时机，在陆景珩面前上演了一出以死证清白的好戏。
沈意虽然没什么清白要证，却可以借用她的法子。
竹青被吓了一跳，当即劝道：“娘娘，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！”
沈意微微一笑，俯身在竹青耳边说了什么。
竹青有些诧异，末了点点头。


她寻来一匹白布，足够长。
沈意搬来长凳，提着裙摆踩了上去，将绳子绕过房梁，紧紧打了个死结。
与此同时，储秀宫内。
陆景珩着急地走了进去，昭妃正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，看见陆景珩来了，勉强笑了一下。
“臣妾都嘱咐他们了，不要说出去，免得让陛下担心。”
陆景珩握紧她冰凉的手：“你若是不说，朕只会更加担心。”
“陛下今夜应当很忙吧，不要在臣妾这里耽误时间了。”
刚在沈意那边闹了不愉快，陆景珩自然不会再留宿长乐宫了。
“朕没事，今夜就留下来陪你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个宫女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大声说：
“陛下不好了！宁妃娘娘她方才向宫女要了一匹白绫，现在将自己锁进了屋子里，谁都进不去！”
“事情已经发生有一会了，奴婢跑来告诉您，陛下您快去看看！奴婢担心，宁妃娘娘她......她已经......”
昭妃神情呆滞了一瞬。
宫女的话宛如惊雷，在陆景珩耳边炸响。
陆景珩猛然站了起来，此时脑海中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，表情一片空白。
好端端的，沈意为何要上吊自尽？！
昭妃连忙掀开被子站了起来，柔柔弱弱地攀在他的肩头，说：“陛下，臣妾和您一起去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
昭妃连忙穿好鞋袜，再一抬头，陆景珩已经大步走了出去。
她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。
此时，长乐宫内。
竹青一脸紧张地看着沈意。
沈意正站在凳子上，白绫已经被她挂在了脖间，只差将凳子踢开的那一下了。
“娘娘，您确定一定要这样吗？奴婢怕您会出事...”
“竹青，你现在去门外，一会陛下来了，你就告诉本宫。”
竹青咬牙，只好点头。
她将门紧紧关上，沈意随便找了个木棍将门轻轻抵上，确保一会陆景珩情急之下开门时能轻易将门打开。
不多时，陆景珩就跑了过来，龙袍衣袖在空中飞扬，焦急地大喊：“宁妃！宁妃呢！”
竹青见状，立即哭着跪倒在门前，大力拍打着门框。
“娘娘您快开门啊！您有什么想不开的，陛下已经来了，您快出来吧！”
沈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，神情一凛，脚下一动，轻轻将凳子踢开，紧接着——
喉咙处瞬间被紧紧遏制住，透不过一丝气息，整个人都挂在了白绫之上。
陆景珩听到了竹青的哭喊声，定睛一看，立马冲了过来，将她推开后，抬脚就将门踹开了！
“嘭！”
与此同时，昭妃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，看到眼前的一幕，吓得尖叫一声，跌倒在地。
沈意正悬挂在空中，四肢就这么安然地垂下，没有丝毫的挣扎。
“宁妃！！！”
陆景珩目眦欲裂，立即抱着她的下半身子，将她放了下来。
沈意浑身一软，就这么倒在了他的怀里。
陆景珩顺势跪坐在地上，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。
“宁妃...宁妃你醒醒！”


沈意在陆景珩的怀中剧烈地咳嗽了几下，伸手捂着自己的脖颈，勉强喘过了气。
见她睁开了双眼，陆景珩猛然松了口气，紧张地问：“你怎么样？”
沈意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，苦笑一声，颤颤巍巍地抬起手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。
“陛下...是陛下吗？没想到，臣妾死后，还是忘不掉陛下。”
陆景珩当即紧紧握着她的手，沉声道：“别说傻话，你没有死。”
宁妃上吊自尽一事快速传遍了后宫，方才陆景珩那急匆匆朝着长乐宫的方向奔去，一路不少宫人都看见了。
陆锦也被宫女一路牵着手，小跑着过来。
一时间，长乐宫内聚集了不少人。
沈意急促地喘着气，方才她虽然只是在上面挂了片刻，可从陆景珩踹开门到将她抱下来的这点时间，她依旧觉得难熬，仿佛下一刻真的要死了。
她肌肤本就白嫩，如今脖颈处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。
陆景珩见她还没缓过神来，咬牙道：“宁妃，你为何这般想不开，竟就这样觅死？！”
听到他这样大声地质问自己，沈意眼角潸然落下两行泪水。
“陛下，昭妃回来之前，您说，臣妾是臣妾，她是她，可是...当真如此吗？”
她的声音破碎，嗓音沙哑，竹青跪在一旁，忍不住抹起了眼泪。
陆景珩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，身躯一僵，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陆锦站在一旁，有些犹豫地走了过来。
“母妃...您怎么了？”
毕竟他才刚准备回到昭妃身边，面对曾经的母妃，自己定然不能丝毫不关心了。
沈意哭得格外凄惨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滚滚而落。
“陛下曾口口声声说很爱臣妾，很爱很爱，可是昭妃回来了，锦儿回去也就罢了，五年而已，臣妾的心就不是心，眼睁睁看着他回到了昭妃身边，臣妾甚至还要装作大度的模样。”
“陛下，养了锦儿五年的人是臣妾啊！”
她唇色发白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嗓音沙哑破碎，恨不能质问上苍，为何要这样待她。
“您说，锦儿的生母是昭妃，理应回去，好，臣妾听话、懂事，将锦儿还回去了。”
“臣妾失去了养育了五年的孩子，昭妃一回宫就失而复得了锦儿，臣妾想问问陛下，此时此刻，究竟是谁的心更痛！”
沈意在陆景珩面前一向温婉可人，从未这样质问过陆景珩。
她的声音清冽，落在众人的耳朵里，闻者无不动容。
这世间母亲的爱最为伟大，哪怕陆锦不是沈意所生又怎样，将他从襁褓婴儿养到今日这般，又与生母有何区别？
昭妃是可怜，但她飘泊五年，一回宫，陛下、孩子通通都回到了她的身边，对比起沈意，她还有什么可难过的？
失而复得的欣喜应当占据了上风吧。
沈意死死揪着陆景珩胸前的龙袍，布料褶皱。
“陛下，就算...臣妾本就应该把锦儿还回去，那您呢？”
“锦儿回去也就罢了，他能安慰昭妃，那谁来安慰臣妾，您说您爱臣妾，又何为要在臣妾最难过伤心的时候离臣妾而去？”
这番话倒也不全是她做戏说出来的。
上一世，昭妃刚回来的时候，她就想这么质问陆景珩了。
口口声声说爱她，结果不还是拿她当一个替身。
陆景珩低声道：“宁妃...是朕一时忽略了你的感受，但你也不该做出这样的傻事。”
沈意哽咽了一瞬，喃喃道：“陛下，臣妾今日经历的一切宛如大梦一场，您离开了臣妾，锦儿离开了臣妾，试问经历如此之变故，谁又能在瞬间承受得住！”
她说完之后，不再听陆景珩的话，闭上眼睛，虚弱地倒在他的怀里。
昭妃脸色煞白，轻轻走了过去。
“陛下...”
陆景珩抬眸看了她一眼，沉声道：“昭妃，你先退下吧。”
听到他这么说，昭妃身形晃了晃。
“陛下，臣妾回宫，真的是无意要将您和锦儿抢走的...臣妾离宫之前，陛下明明最宠爱的就是臣妾啊。”
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机，陆景珩刚听了宁妃的哭诉，回想起今日对她所做处的残忍举动，心阵阵绞痛。
“好了昭妃，这些话你先不要说了。”
陆景珩打断了她。
昭妃一怔，嘴唇微微哆嗦着，看着沈意虚弱地躺在陆景珩怀中的模样，她竟觉得此时的沈意好像真的比自己还要可怜了。


“昭妃娘娘那五年在外虽然是可怜，但是宁妃娘娘又何其无辜...”
“是啊，突然被夺走了一切......”
有人在窃窃私语。
这样的话，陆景珩没有听到，昭妃却听见了。
她转头看去，一众宫人又连忙闭紧了嘴巴，只是仍在时不时地抬眸偷偷看着这边的景象。
陆景珩将沈意抱了起来，快步走到床榻边，竹青连忙递来一杯水。
陆景珩接过，说：“有什么事接下来慢慢说，何必如此想不开？”
这五年，陆景珩的确是把她当做了替身。
但替身也该有替身的感情，他定然是不愿看着沈意就这么寻死觅活的。
也许是愧疚心在作祟。
他给沈意喂了两口水，沈意喝完后，太医匆匆忙忙走了进来，顾不得行礼，连忙查看沈意脖颈处的伤痕。
“陛下，还好您救的及时，否则真的...”
陆景珩将房门踹开后，看着沈意就悬挂在房梁之下的那一幕，几乎要魂飞魄散。
太医将药膏拿了出来，说：“每日涂三次，不出数日，娘娘脖颈处的痕迹就会消失。”
他又为沈意把脉，除此之外，再无其他的事情。
陆景珩放下心来，看着沈意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，又转头看向陆锦。
陆锦呆呆地站在原地，不知所措。
这两个母妃...他究竟该选谁？
陆景珩实在为难，看着昭妃那通红的眼眶，又看看宁妃脖颈处的痕迹。
“宁妃，不然...锦儿暂且还是继续留在你的膝下，这些时日朕去陪着昭妃，不然昭妃她也实在委屈。”
说罢，他生怕沈意不答应，又道：“况且，锦儿在你身边待了五年，就这么贸然回了昭妃的身边，只怕锦儿也不适应，定会格外想念你。”
沈意心中冷笑。
“陛下的意思，难不成是让臣妾再替昭妃养着孩子？”
“朕不是那个意思，如今你对锦儿有了这么深厚的感情，朕的确不该直接将锦儿从你的身边剥夺走。”
陆景珩拧着眉，期盼沈意能够理解她。
“所以，陛下的意思是，日后锦儿就是臣妾亲生的孩子，哪怕他日后长大了，臣妾也始终是他的母亲？”
陆景珩沉默了。
这怎么可能。
如今昭妃回来了，血浓于水，陆锦迟早是要回到昭妃身边的。
见他沉默，说不出话来了，沈意勾唇微微一笑。
“陛下不还是想让臣妾替昭妃养着锦儿吗？臣妾已经养了五年了，不愿再养了。”
昭妃本来还担心沈意闹这么一出，会趁机把陆锦再要回去，没想到她还是不要陆锦。
那她究竟想做什么......
陆景珩想了想，轻声道：“那就这样吧，锦儿还是回到昭妃身边，这些时日，朕多来陪陪你，好不好？”
沈意看着陆景珩的双眸，压根没有从中找到丝毫的真情。
她只是替身，如今正宫回来了，陆景珩为何要放着正宫不着，来找自己这个替身。
沈意喃喃道：“不必了，陛下的心不在臣妾这里，臣妾强留陛下又有何用？”
“人人都说昭妃那五年辛苦，既然如此，那陛下就好好补偿她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