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李若初李子显的女频言情小说《昨夜西风凋碧树全文小说李若初李子显最新章节》,由网络作家“好大一卷卫生纸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李若初忍不住冷笑一声。她很想知道,陆淮安要是知道,一向高高在上的他,被心爱的人视作听话的狗,是什么反应。她也很想知道,自己走后,把陆淮安送去李嫣然身边朝夕相处,他需要多久,才能识破李嫣然的真面目。到时,他会觉得耻辱难堪,还是会勃然大怒?有意思,但不重要了。李若初讥讽地摇摇头,离开了春江楼。她回到长公主府,来到了后院的两堆坟陇处,卸下一身防备,靠在了杏花树旁。母后和弟弟被抹黑清誉,即便她将遗体入土,但也不被允许立碑撰文。她走后,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,这两个土堆的下面,埋葬的是谁。虽然她将府邸变卖,但这后院,被她单独留了下来。即便以后再不踏上故土,她也不想希望,自己唯一的亲人被打扰。“母后,您放心,我会好好活着。”李若初用手拂过土地,恸...
李若初忍不住冷笑一声。
她很想知道,陆淮安要是知道,一向高高在上的他,被心爱的人视作听话的狗,是什么反应。
她也很想知道,自己走后,把陆淮安送去李嫣然身边朝夕相处,他需要多久,才能识破李嫣然的真面目。
到时,他会觉得耻辱难堪,还是会勃然大怒?
有意思,但不重要了。
李若初讥讽地摇摇头,离开了春江楼。
她回到长公主府,来到了后院的两堆坟陇处,卸下一身防备,靠在了杏花树旁。
母后和弟弟被抹黑清誉,即便她将遗体入土,但也不被允许立碑撰文。
她走后,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,这两个土堆的下面,埋葬的是谁。
虽然她将府邸变卖,但这后院,被她单独留了下来。
即便以后再不踏上故土,她也不想希望,自己唯一的亲人被打扰。
“母后,您放心,我会好好活着。”
李若初用手拂过土地,恸然地说。
“我不会像您一样,为了爱的人,自断羽翼,移交权柄,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。”
“我会好好蛰伏,为了南诏子民,积蓄力量。”
“你放心,即便嫁给暴虐蛮族,我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。”
李若初徒手从杏花树下挖出一坛酒,这是她决心成立千机阁,从颓废阴暗的生活中挣脱出的那天,埋下的。
一夜西风,醉酒的李若初靠在杏花树下,沉沉睡去。
花瓣纷飞,清风轻拂,像是母后回来,为即将出阁的新娘子妆发。
第二日,李若初像往常一样走出卧房。
陆淮安紧跟上来,却被李若初叫停。
“今天,你不必跟着我了,我给你安排个任务。”
“你去趟宫中,那里有人接应你。”
陆淮安怔在原地,满脸不解。
“我去宫中做什么?是送信,还是取东西?”
李若初看向他:“那你就去买点李嫣然喜欢的东西,送过去吧!”
“她喜欢什么,你最清楚了,不是吗?”
陆淮安以为李若初又在故意挑弄他,正要解释,却发现她的眼中平静一片,根本没有半分醋意。
他微蹙眉头,却还是吞下了疑惑,阖首转身离去。
毕竟,他真的很想见李嫣然,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,正合他心意。
他走到走廊尽头,忍不住回头望去。
李若初站在杏花微雨中,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。
看到他回头,轻轻地摆了摆手。
这是李若初第一次,心无波澜的目送他离开。
也给自己多年的痴恋,彻底画上了休止符。
路上,陆淮安去买了李嫣然素日里最喜欢的糕点和零嘴。
直到占了满手,终于拎不下,才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去。
这时,他迎面碰到一顶单独驶过的喜轿,十分不寻常。
前没有奏乐的乐队,后没有随行的侍从。
就像是逆流的孤舟,摇摇晃晃地从嚣闹的人群中漂过。
行至城门时,李嫣然掀开轿帘,看了南诏城最后一眼。
这样安静的走,也挺好的。
就像一阵风,彻底消散在城门口。
再也不见。
两天后,和亲的嫁衣送到了长公主府。
李若初刚刚换上,就嗅到一丝诡谲的异香。
她顿觉不对,立马捂住口鼻,但为时已晚。
下一秒,意识模糊,天旋地转。
再醒来时,眼前一片漆黑,手脚被牢牢缚住,动弹不得。
身后响起男人的嬉笑声,她稳住心跳,故作冷静地问道:
“你们是谁?放开我,你们想要的,我可以给你。”
身后的男人嗤笑一声,用匕首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脸庞。
“小姑娘,你得罪人了吧?”
“但是我们向来收钱办事,对不住了。”
下一秒,沉重的棍棒猛地落在了自己的背上。
胸腔一阵沉闷的回响,李若初大声咳嗽起来,喉咙顿时泛起腥甜浓重的血腥味。
她痛的下意识挣扎,但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勒入肉中,她几乎咬碎了牙,才让未痊愈的身子勉强接受了巨大的疼痛。
还未反应过来,第二棒便已重重落下。
她瘦弱的身子再撑坐不住,整个人倒在地上,痛的蜷缩成一团。
刑罚,并没有因此而犹豫分毫。
第三棒、第四棒、第五棒......
每一棒都裹着凌厉的风声,疾速而沉重地落在她的背上,让她的骨头与内脏一次又一次强烈碰撞。
到最后,李若初的意识,仿佛飘忽在了很远的地方。
浓稠的黑暗中,她只能听到落在一滩肉体上的击打声,再感受不到新的疼痛。
她要死了吗?
终于可以去见母后和外祖了吗?
可是,她不甘心。
到底是谁,要这样对她?
比凉薄的李子显,和虚伪的李嫣然母女,更加残忍?
是那些憎恨庸政的百姓吗?
还是......
她咬紧牙关,拼力将惨叫声遏在喉咙。
那个名字呼之欲出,但她不敢去想。
时间过了很久,雨点般的击打声终于停止。
她感觉到,那些恶臭的男人正凑上前来,用粗糙的手开始扒她的衣服。
她的心脏沉沉坠下,却无力阻止,甚至无力睁眼。
“住手。”
木门吱呀响起,一个贵气的声音响起。
“想要手的话,就别干多余的事。”
李若初刚松一口气,一道熟悉的声音,直直刺入李若初的大脑,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“殿下,您吩咐的一百杖,属下已安排他们完成了。”
陌生男人恭谨地说。
“嗯,把她送回去吧!”
是陆淮安!
竟然真的是他!
只因为她不小心打了李嫣然一杖,他就要她偿还百倍!
甚至将她送到匪窝,险些污了清白。
他竟然真的这样狠心!狠心到视她的性命于不顾!
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,寒冷席卷全身,她吐出一口血,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血液和破烂的嫁衣交织,炙热的红色将李若初紧紧环绕。
是热的,却也冷的刺骨。
......
李若初趴在榻上,整个身体仿佛被烈火炙烤。
朦胧中,她听到小丫鬟在门外低声聊天。
“昭宁公主身上被打了一杖,整个太医院都过去了诶。”
“是啊,就被打了一下,给陛下紧张的。咱们府上的陆侍卫也跑了过去,忙前忙后,把整个南诏的名医搜罗个遍。”
“再看看咱们长公主府......连街上的游医都请不到,陛下听说没性命之忧,就放任不管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才能回宫啊?在这不讨好的长公主府里浪费时间,也不知道能搏个什么前程。”
李若初闭着眼睛,眼泪却钻着空子往下漏。
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,却没想到,心脏竟还能疼成这样,像是被千刀万剐。
仿佛遭刑的地方,不是她的背,而是她的心。
她抬起被麻绳勒的血肉模糊的手,费力地抹去眼泪。
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,不许哭。
可眼泪就像馈堤的洪水,越是努力擦拭,流下的越是多。
最后,她已是满脸泪痕。
李若初还没能下地走路,李子显便下召,叫她入宫。
李若初翻了个身,用冷漠回应带话的内监。
最后,李子显竟然亲自前来。
这是十七年以来,他第一次踏入长公主府。
“过两日是嫣然的及笄礼,你准备准备,入宫参加。”
李子显的声音强硬的不容辩驳。
“不去。”
李若初冷冷回道,连正脸都没露。
“你发什么疯?嫣然是你妹妹,她的及笄礼,你怎么能不去?”
李子显的声音带了一丝怒气。
李若初猛的扭头,冷漠的眼神满是嘲讽。
李子显被吓了一跳,咽了咽口水,稍稍轻了语气。
“嫣然一直想和你亲近,你如此疾言厉色做什么?”
“这是最后一次......西凉深入草原,你出嫁后,见亲人一面难如登天,我也是为了你好,你有什么不知足的?”
亲人?李若初忍不住冷笑。
“滚。”
这是李若初第一次,对身为皇帝的李子显口出不逊。
李子显脸色阴沉,用力一拂衣袖,转身离去。
这时,熟悉的脚步声响起。
是陆淮安回来了。
隔着红色帷幔,两人各怀心事,却都假装不知。
于是只能相顾无言,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“我要去吗?”
李若初掀开帷幔,露出满身的伤痕,和苍白的脸庞,深深地看向陆淮安的眼睛。
她祈求看到他有片刻的心疼,或者犹豫。
但是没有。
陆淮安只愣了几秒,便喉结滚动,吐出了两个字:
“要去。”
“好。”
李若初扯了个笑容。
但这笑容,不是对陆淮安笑的,是李若初对自己笑的。
最后一次。
自这之后,她决定彻底放下。
这次,是真的。
她不想爱了,也爱不动了。
她爱他的那颗心,终于,死在了一百杖之下。
她再爱,也不会贱到,爱伤害自己的人。
及笄礼这天,整个南诏喜气洋洋,宴席从宫内摆到了宫外,金色的祈福灯绵延数百里。
李若初一身烈红色轻纱,衬得苍白的病容,宛若精致的白瓷。
祈福殿正中央,李嫣然一身粉白交织的广袖流仙裙,宛若仙女下凡。
“长姐!你真的来啦!”
李嫣然惊喜地跑上前,亲昵地牵住她的手。
“这些都是父皇赏赐我的宝物,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?”
“上次珍宝阁你空手而归,这次,就当妹妹赔不是了。”
李若初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。
放眼望去,满殿的鎏金红木箱流光溢彩。
有南海的红珊瑚、西域的波斯毯、拳头大的夜明珠、十几箱的金镶玉头面,还有一座豪华府邸的钥匙。
李子显现在只有半座国库,想必这些稀世珍宝,是早就备下的。
“嫣然是朕最疼爱的女儿,今日及笄,朕要为嫣然选一位驸马!”
李子显满脸慈爱,高声宣布。
“诶呀!父皇,您说这做什么?”李嫣然红了脸。
李子显宠溺地看着她,呵呵地停不住。
李若初心中空落落的。
曾几何时,父皇和母后也曾对她极尽宠爱。
为她建造了南诏第一座公主府,昭告天下,若初又长大了一岁。
她也曾畅想过,未来自己会有怎样一位风姿绰约的驸马。
可是现在......早已物是人非。
她没有自己的及笄礼,没有人关心呵护,更没有挑选驸马的资格。
因为她的母后去了,父皇......在更早的时候,就“死了”。
“嫣然,你喜欢什么样的世家公子?趁着今日勋贵大臣们都在,父皇给你物色物色。”
宴席上像炸了锅,众人议论纷纷。
“昭宁公主不是被西凉皇帝要去和亲了吗?怎么陛下要给她选夫婿?”
“你不知道!和亲西凉的,早就变成长公主了!”
“那就好,昭宁公主如此温婉善良,嫁给暴虐的蛮族,可怎么活呀!”
李若初淡然地端着酒杯,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。
李嫣然红着脸,手帕在指间转来转去。
“他,要心里只有我,要舍得取出心头血写下我名字。”
“他,要武功盖世,能保护得了我,可以赤膊打败沙漠的孤狼。”
“他,要懂情调,听说西夏有一座月亮湾,代表了爱的誓言......”
这时,祈福殿的大门突然打开,一队衣着华丽的使团走了进来。
“大梁国太子殿下送来及笄贺礼!”
“祝昭宁公主昭明如月、岁岁安宁!”
侍女排着队,流水般捧进一个个镶着宝石的红木宝箱。
有名家孤品的古董书画、暹罗进贡的鸽子血宝石,甚至还有珍宝阁的地契......
但众人的眼睛,都落在了压轴的紫檀架上。
上面悬挂着一件金丝蜀锦裙,合襟上绣着凤凰的样式。
全场哗然。
“凤凰?那不是大梁太子妃的服制?”
“难道......大梁太子有意娶昭宁公主为太子妃?”
“早听说前些天在珍宝阁,大梁太子为昭宁公主点了天灯,现在又专门送来凤凰服制......看来,咱们南诏要攀上天亲了!”
议论声层出不穷,李若初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撇向自己。
人性如此,喜欢拜高踩低。
曾经,她是血统最为尊贵的嫡长公主,却落得被迫和亲蛮族、也许很快就香消玉殒的结局。
而出身烟花柳巷的李嫣然,却成为大梁太子的心上人,有望带领南诏国不再受邻国欺凌。
众人的眼神中,有鄙夷,有嘲讽,有怜悯。
无不在说,她是个无用的人。
李若初不喜欢这种被指摘的感觉,于是放下酒杯,转身走出祈福殿。
御花园中,李若初倚湖望月。
湖风清凉,树影婆娑,李若初松了一口气,心中难得宁静。
“长姐,你怎么一个人偷溜出来?”
李若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。
李若初懒得理她,一言不发,眺望着湖边的一片杏花树。
那是儿时,母后和她一同栽下的。
李嫣然顺着目光看去,甜美地笑了。
“长姐还不知道吧?我说讨厌杏花,父皇明日就要砍掉它们了。”
“你!”
李若初瞳孔一震,猛地起身,死死盯向李嫣然。
这里没了围观者,只有她们二人,李嫣然终于撕下了她温顺的假面。
“好像三日后,你就要被送去蛮族了吧?真是可怜呀,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我成为大梁国母的那天呢?”
李嫣然嘴角得意地勾起,甜美的声音却诉尽恶毒。
她督到李若初腰间挂着布满裂痕的凤凰玉佩,忍不住发出轻笑声。
“还留着这垃圾呢......哦,也对,你和你的废物母亲一样,自然只能配得上不值钱的垃圾。”
李若初猛的转身,用手掐住李嫣然的脖颈。
“你再说一遍?”
李嫣然笑靥如花,眼中满是挑衅。
“我说,你母亲是个没用的东西,活该曝尸荒野。”
“啊!”
还未反应过来,李嫣然突然惊叫一声,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。
正好跌入正在寻她的陆淮安的怀中。
“长姐,对不起,我不知道你心情不好......”
“下次我不敢了,你别生气......”
李嫣然满脸泪痕,全身颤抖,蜷缩在陆淮安的怀中,哽咽地说。
陆淮安一脸阴沉,目光如淬冰的箭矢,齐齐射向李若初。
“逆女!逆女!”
闻声赶来的李子显见状,顿时震怒。
他冲上前来,狠狠给了李若初一个巴掌。
“没娘教养的野丫头,你但凡赶得及嫣然万分之一,朕也不至于日思夜虑!”
李若初的耳朵嗡鸣不断,她倔强地抬头。
着着陆淮安的满眼嫌弃、李子显的满腔怒火、满座宾客的指指点点,以及李嫣然的装腔作势。
她忍不住笑了。
真是好大一个戏台子。
没想到,不过剩三天,也值得李嫣然大费周章、精心策划,只为陷害于她。
她径直走到李嫣然的面前,众目睽睽下,用力一推。
李嫣然猝不及防,扑通一声跌落深湖中。
“你们看清楚!这才是我做的!”
李若初冷眼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,转身离去。
转身的瞬间,她看到陆淮安抱着全身湿透的李嫣然,看向她的眼锋削成冷铁。
......
夜里,李若初躺在榻上,突然被一团黑影拘在床上。
她奋力挣扎,却被一双手用力钳住。
力道很大,几乎将她的骨头捏碎。
正好压在伤痕上,李若初吃痛,忍不住一阵痉挛,却咬紧嘴唇,死死忍住。
定睛看去,竟然是陆淮安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李若初咬牙切齿,冷笑着抬眸。
“你不是最厌恶和我肌肤之亲吗?怎么想起来投怀送抱?”
陆淮安眼中闪过寒冷。
“长公主,您今天过分了。”
“我怎么行事,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“难不成你想要我还她百倍,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捉去溺死吗?”
陆淮安浑身一僵,连手上的力道都轻了大半。
她是什么意思?她知道了?
不可能,她那时分明不省人事。
“属下只是不明白,您什么都是最好的,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昭宁公主?”
他起身,眉头微蹙,语气冷漠而恭敬。
李若初像听到天大的笑话,嘶哑地笑出了声。
“你说说,我有什么?”
她眼中冰凉,步步靠近。
“我有的,是一个偏心凉薄的父亲,还是入土十年的母亲?是这一座凄冷无人的长公主府?还是接连不断的刺杀?”
“她倒是什么都有了!”
“自从她入宫以来,我母后和弟弟莫名惨死!曝尸荒野!”
“我被赶出皇宫,独自苟活!我的一切,通通被她抢走!”
“包括我的地位、我的宫邸、我的侍从、我的俸禄,甚至!我的父皇!”
“我只是想好好活着!我有错吗!你说!我有错吗?!!”
这些年,堵在李若初心里的烦闷,通通爆发出来。
这是她第一次,在陆淮安面前,坦露出最真实的自己。
她不求陆淮安能理解,她只是想倾诉、想爆发。
这些年,她憋在心里,几乎要发疯了。
“真的吗?”
陆淮安冷着脸,低沉的声音将李若初打到谷底。
“我分明听说,昭宁公主身世凄惨,过的艰辛。而你,自小身份高贵,锦衣玉食。”
李若初轻笑一声。
早就知道会是这样,她又何须多费口舌。
她不动声色地抬头,看向窗外的一弯弦月,将泪水倔强地憋回去。
“我要休息了,你滚出去。”
陆淮安却站在原地,纹丝不动。
“长公主,属下有点私事,要离开一会儿。”
“随你。”
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。
扶着门框,听脚步渐行渐远后,她立马穿衣跟上。
她跟着陆淮安穿过大街小巷。
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处,一众随侍等候多时,带他走进一家医馆。
隔着一条街远远望去,她看到陆淮安解开衣襟,赤膊上身。
面对大夫和随侍的极力劝阻,他满眼坚决。
最后,举起桌上的匕首,眼也不眨地捅进自己的心头。
“殿下!”随侍惊叫一声。
“快取血。”
他的嘴唇顿时变得苍白,声音颤抖着,不容置喙地命令道。
大夫慌忙上前,用细针作引,涓涓细流从他跳动的心脏流出。
每流出一滴心头血,陆淮安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。
但他没有停止动作,捂着胸口忍着剧痛,吩咐随侍备好纸笔。
狼毫小楷在纸上一笔一划,每一滴血都勾勒成“嫣然”二字。
两柱香后,陆淮安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走出来。
“去沙漠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却格外坚决。
“殿下!您刚取了血,怎么能去沙漠寻孤狼呢?那地方太危险了!”
“现在就去。”
陆淮安的声音不容辩驳。
他解下身上的袖弩、长剑,甚至连护心甲,也被丢下。
“您真的要赤手空搏前去?会没命的呀!”
随侍几乎哭出声来。
陆淮安不再和他多言,跨身上马,绝尘而去。
李若初从角落走了出来。
取心头血写名字,赤膊打败沙漠孤狼,西夏月亮湾......
她想起李嫣然在及笄礼上说的话。
明明没风,可心口空的像被挖走一块,凉的发木。
眼泪砸在衣襟上时,她才惊觉回神。
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,将里面干枯的萱草花尽数倒出。
清风拂过,手心中的萱草花随风而去,在黑夜中不留踪迹。
几年前,李若初在野外遭遇刺杀,失足跌入陷阱。陆淮安为拉她,一同坠入。
炙热的阳光干烤下,李若初陷入昏厥。
那时,陆淮安从坑壁处扯了许多萱草花为她遮阳,生生举了一天一夜。
李若初将这些萱草花珍视收藏。
明日,她就要去草原和亲,这些陈旧的情谊,就当作昨夜西风,通通散去吧!
第二天,陆淮安回来了。
他满身是血,衣衫凌乱,气息微弱,身上多处被撕咬的血肉淋漓。
他的衣襟微微敞开,取血的刀口触目惊心。
“长公主,我昨夜遇到土匪劫道......”
迎面碰到李若初,陆淮安垂眸,沙哑着嗓子解释说。
“知道了。”
李若初心中冷寂一片,好像突然就想开了,也好像终于心死了。
她简单阖首,便出了门。
“您出行,属下不能陪同了......”
陆淮安的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尖,被察觉到的反常瞬间吞噬。
陆淮安的事情,不重要了。李若初心想。
明日,她就要启程去西凉了。
有些事,她得做完。
春江楼的包厢内,器乐鸣奏,舞女翩翩,李若初一身红衣,坐在人群中静静饮酒。
“这是喜事嘛,大家都丧着脸做什么?”
“大家端起酒杯,庆贺若初明日大婚,以后就是西凉的国母了!”
李若初为数不多的旧时闺友,南诏老臣的女儿们,围坐在一起,为她践行。
包厢中推杯换盏声层出不穷,但热闹的苍白。
大家的心中,都压着一块巨石。
“要我说,嫁去西凉蛮好的,草原辽阔,自由得很!”
苏冉端着酒杯坐下,一把揽住李若初的肩膀。
几人低头偷偷擦拭眼角的泪,努力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,极力附和着。
“对呀对呀!西凉皇帝那脾气,说不准活不长。西凉家大业大,到时候都听你的,多霸气!”
“去了也好,远离这些污糟事,图个清净!”
“万一西凉皇帝见到咱们若初的美貌,从此转了性子,恩爱非常,那也不一定呢,对吧?”
李若初听着他们东拉西扯地找补,笑着弯起眉眼,喝了一杯又一杯。
最后酒尽时,大家抱作一团,声音哽咽。
“你父皇真不是个东西!还有那对母女,可惜我们父亲现在在官场上被处处排挤,不能为你出气!”
“没事。”
李若初轻轻拍拍她们的背,温柔地安抚着。
“等我走了,这些事就都和我没关系了。”
“而且,要忙的事,还有很多呢!”
李若初从身后掏出一个檀木箱子,这是李子显答应给她的半座国库,还有她变卖府邸凑来的银票。
“我能拿出的,就是这些了。”
她将箱子郑重地放在苏冉的手心。
苏冉红了眼,握了握银票,担忧地看向她的眼底。
“你怎么都拿出来了?不留下些钱财傍身吗?万一过得不好怎么办?”
“放心,我为自己留了一些。”
“倒是我这一走,以后受累的就是你们了。”
这些年,李子显上位以来,南诏昏政不断。
眼见着南诏贵族奢靡无度,南诏百姓水深火热。
外祖和母后留下的江山基业近乎毁于一旦,李若初做了一个决定。
她联合过去旧臣的女儿,筹集钱财,暗中接济难民。
并且成立了一个神秘的机构——千机阁,招纳乱世中的有志之士,一同发力。
“你放心,有南诏的半个国库,我们就可以放手去做了......”
“只是他们不知,背后之人是你,还把怒火迁在你身上。这些年,你遭了多少刺杀,你自己都数不清吧!”
苏冉眼中满是心疼,若无其事地擦去眼角的泪。
“不然你走吧?那暴戾皇帝,咱们别嫁了!”
苏冉像想起了什么,跳起来抓住李若初的肩。
“千机阁成立虽然不久,但帮你隐姓埋名,也足够做到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
李若初轻笑,指尖轻轻勾过苏冉湿润的鼻尖。
“我走了,西凉大军南下,南诏百姓必遭屠戮。”
大家终于按耐不住悲伤,瞬间红了眼睛。
从包厢里出来,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
“他竟然还真去赤搏沙漠孤狼了?别是假的吧!”
“我让珍宝阁阁主看了,这狼牙,是真的。”
是李嫣然和她闺中密友的声音。
李若初用手指轻轻捅开窗纸一角,向内看去。
李嫣然靠在香榻中,悠闲地玩弄着手中的狼牙项链。
想必,这就是昨夜陆淮安肉搏孤狼的战果。
“这东西真那么珍贵?”
“珍贵是珍贵,只是可惜,和太子殿下的东西比起来,还是差的太远了。”
“他不是还送过来一卷蜀锦吗?上面用心头血写满了你的名字?恐怕他是认真的,你准备怎么办?”
李嫣然不屑地笑笑,将狼牙随手丢给好姐妹。
“还能怎么办?不过一个低贱的奴才而已,用脏血写我的名字,他也配?”
“招揽一只听话的狗罢了,卖点笑而已,也不亏。”
被拘在宫中断水断粮几天后,李若初终于答应了蛮族的和亲。
她径直走进大殿,面无表情地看向龙椅上的男人。
——她名义上的父亲,南诏的皇帝。
李子显愣了一瞬,眼中警惕的光散去,猛地一拍案牍,朗声大笑起来。
“若初,你早些想通的话,父皇怎么舍得让你吃苦头?”
“西凉催得实在紧迫,你收拾收拾,半月之后,父皇派人送你过去。”
“这些天饿坏了吧?你喜欢的桃花酥,朕现在就命人赶紧备些。”
“你的诚意,就只是这些糕点吗?”
李若初冷笑一声,淬了寒冰的杏眸直直看着他。
“我是南诏的嫡长公主,替你那位烟花巷出身的孽种嫁过去,你的表示,未免也太寒酸了吧?”
大殿上灯火摇曳,气氛变得肃杀起来,一旁的宫女忍不住瑟瑟发抖。
“大胆!”
李子显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。
“她可是你妹妹!你怎么能这样说她?”
“母后生前,可没给我留下什么妹妹。”
李若初扯了扯嘴角,冷笑着说。
“看来父皇年纪大了,忘记了这孽种是怎么来的,要不要儿臣帮你回忆回忆?”
李子显的青筋暴起,握紧了拳头,却因忌惮李若初背后的老臣势力,硬生生地将火气咽了下去。
毕竟,他此番拘了李若初,已经惹得朝野动荡不安,不能再生事端了。
“好好的,说这些破坏父女情谊的话做什么?”
他换了一张笑脸,作出一副慈祥的样子,落在李若初的眼里,却是扭曲至极。
“你是朕的长女,出嫁自然要风光大办。你想要什么?”
“半个国库。”
声音不大,却重重锤在李子显的心头。
“你疯了?!”
李子显猛地起身,眼前一黑,声音变得尖锐又急促。
“我要的,不过是我母亲的那份。”
“父皇皇位坐久了,看来是忘了,南诏原本的主人是谁?”
李若初朱唇轻启,用冷漠又蔑视的眼睛,上下打量着李子显的窘态。
“既然你不同意,那就当我没说。”
“让那个孽种自己嫁过去!”
李若初轻挑柳眉,转身就走。
如她所料,李子显立马叫住了她。
“好!朕答应你!”
李子显闭着眼,咬紧牙关,捏着鼻子点了头。
西凉一族被李子显视为草原蛮夷,一向轻视鄙夷。
直到兵临城下,他才意识到,原来这只草原的狼,早已长出尖锐的獠牙。
西凉皇帝点名,只要南诏交出昭宁公主和亲,便立即退兵,不再来犯,并与南诏修秦晋之好。
谁人不知,西凉皇帝慕容朝生性残暴,夜御数女,草芥人命,送入他帐中的女子十不存一。
李子显舍不得宝贝女儿李嫣然遭受凌辱,却也无力与西梁抗争,于是想出了一招偷天换日。
——让李若初替嫁。
只有在这时,他才想起,李若初也是他的女儿。
却也仅仅是“女儿”罢了。
“还有,我和亲不带任何人,把陆淮安给你的宝贝女儿吧。”
李若初潇洒转身,发簪上的金色流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响的让李子显心惊。
“为什么?陆淮安是你亲手挑的影卫,你不带走?”
身后传来李子显的不解。
听到这个名字,李若初周身一颤,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一直佯装的坚强瞬间被击溃,心口好像空了一块,连呼吸都跟着疼。
“......你是不是有什么谋算,要害嫣然?”
李子显沉默片刻,语气低沉地质问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忍住眼中的滚烫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。
回到长公主府时,天还未亮。
李若初拖着疲软的身子,穿过萧瑟空荡的院落,瘫倒在了床榻之上。
纵使有老臣帮助,但被拘在宫中的几日,她也非常不好过。
半梦半醒之间,她听到暖阁里传来,男人压抑隐忍的声音。
层层帷帐外,男人的身影周身赤裸,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。
他低沉地喘着粗气,手上紧紧攥着一片绣着百合的白色手帕,飞速地上下抽动。
百合花......那是李嫣然的手帕。
李若初的手忍不住颤抖,她紧紧攥住红色帷幔,指节用力到泛白。
为什么不要他了吗?
因为他爱的,也是李嫣然啊......
不爱她的人,强留又有何用?
强硬带去西凉,每日看着,也不过如现在这般,叫人反胃恶心。
两年前,因为遭到叛军刺杀,在一众老臣的抗议之下,李子显终于松口,给空荡的长公主府寻一位影卫。
这是李若初第一次见到陆淮安。
在一众匍匐的影卫中,他的气质倔强的不像一个奴才。
那双眼睛黑亮极了,凌厉的脸庞沾染着不近人的孤傲与寒冷,甚至还有一丝上位者的蔑视。
长的好看。
最重要的是,他很像自己。
冰冷的让李若初忍不住想要靠近,毫无遮拦地拥抱这个冰疙瘩。
好像这样,就可以融化自己心中的痛。
于是,李若初指点轻点。
从此,陆淮安便成为了萧瑟的长公主府中,日夜陪伴她的第一人。
可不知何时,她对这个影卫动了心。
两年来,她故意喝醉酒,倒在大街上,让陆淮安现身,抱她回府。
她在沐浴时故意呼救,将赤裸的身体塞进他的怀中。
她专门跌入潭中,假装自己不通水性,逼迫陆淮安为自己渡气。
可陆淮安始终不为所动,甚至连一丝局促的情绪都不曾有。
就像一块石头,连句多余的话都不和她说。
在装醉紧紧勾住他的颈的时候,他会一根一根,将她的手指掰开。
在衣不蔽体地闯入他的怀的时,他直接将披风扯下,将她包裹起来。
在她假装呛水昏迷的时候,他宁愿渡给她十年的内力,也不愿用嘴渡气。
她不知道,是陆淮安太过正人君子,还是根本不近女色。
直到有一次,她半夜醒来,撞到陆淮安正用李嫣然的手帕自渎。
她才知道,原来陆淮安是个正常的男人,只不过对她不感兴趣罢了。
那夜,她怔怔地看着帷帐轻摆,听了一整夜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老天对她这样不公平。
为什么她拥有的,都被李嫣然夺了去。
为什么她唯一在意的陆淮安,也情不自禁地爱上了李嫣然。
心痛,痛的像被撕裂,肝胆俱断。
她以为,自十岁那年之后,她的心早已麻木,再也不会痛了。
那年,外祖去世,母后怀孕八个月。
李子显突然带回来一个,烟花柳巷出身的妖艳女子。
还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。
母后不敢相信,自己倾尽爱意和权势的男子,竟早已背叛了她。
悲痛欲绝之下,她动了胎气,血崩之下,一尸两命。
与此同时,萧贵妃诬陷母后,生下一个全身长毛的怪物。
谣言越传越盛,最后南诏无人不知,先皇后是妖孽。
全然忘记了,她才是先皇唯一的血脉,李子显不过是一个越俎代庖的驸马。
李若初记得,自己在殿前磕破了头,淌了一地鲜血。
也没让李子显收回成命,准许母亲葬入皇陵。
母后和未出世的弟弟,最终被埋在了乱葬岗。
李子显甚至听信了萧贵妃的鬼话,在母后和弟弟的身上,残忍地钉下数根镇魂钉。
年幼的李若初淋着大雨,用双手挖了一夜,一直挖到鲜血淋漓,终于将草席挖出。
她费力地把尸体拖出乱葬岗,一直拖到母后为自己建造的长公主府,才将他们下葬。
自那之后,她恨毒了李子显,更恨透了李嫣然和萧贵妃。
日复一日地被排挤,被边缘,被诬陷,被呵斥。
十七岁的李若初变得性格乖张,满身是刺。
因为只有这样,才能够保护自己。
直到有一天,她的身边出现了愿意保护她的人。
她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。
也许是情窦初开,也许是习惯依赖,不知怎么的,李若初突然就对陆淮安动了心。
南诏一向有影卫兼做主人面首的传统,但她不愿强迫他。
李若初以为,来日方长,他的心迟早会被她融化。
却没想到,原来陆淮安来到她的身边,是早有绸缪。
那夜,她揪着心,听到陆淮安刚刚释放殆尽,一个黑影便翻墙进来,叩倒在他的脚边。
“太子殿下,臣不解,您想追求昭宁公主,直接派使团求娶不得了?咱们大梁称霸中原,南诏区区边陲小国,定然双手奉上。”
陆淮安沉默片刻,微微摇头。
“嫣然出身微末,冒然和亲定会吓到她。我不想强迫,先等我和她相处渐深,再徐徐图之吧!”
“殿下,就算您是为了靠近昭宁公主,那又何苦在长公主府做个卖命的影卫呢?”
陆淮安叹了口气,语气低沉。
“你不懂,李若初不是省油的灯,她一向嚣张跋扈,阴狠善妒,我在她身边时刻监视,才可以保护嫣然周全。”
跋扈?善妒?监视?
每一个词,都像刀子,生生剌开她刚恢复跳动的心脏。
原来,他是这样想她的。
原来,两年来让她心动的陪伴和保护,不过是监视罢了。
自那之后,她决定不再喜欢陆淮安了。
只要是李嫣然的,她通通不想扯上关系。
是真的想开了?还是逃避痛苦?她不知道,但也不愿再想。
她真的累了,从心底里渗透的累。
不然,就算李子显对她使上各种手段,她也断不会答应,代替李嫣然嫁给暴虐的蛮族。
现在,只要能离开这窒息的地方,怎么样都行。
今天,陆淮安的声音持续了很久,忍耐的让人心中憋闷。
攥着帷幔的关节已经酸痛发麻,她心中烦躁不堪,手上狠狠用力,层层叠叠的红色帷幔被她一把扯下。
纱帘轻落,陆淮安的肉体展露无余。
还有那块绣着百合的白手帕。